第五章
“来吧，年轻人。”威玛朝我招招手。很快，一副扑克被拿了上来，我们围在桌子旁，开始打发无聊的时光。欧里先生一直坐在威玛背后，看着威玛打牌，脸上没有喜怒，一副标准的律师面孔，期间欧里出去过两三趟，但是很快又回来了，还是坐在老位置。
“你在考我吗？”马教授搓了搓手，“让我想想……恩，是福特先生。”
“相信我。”马教授用一个微笑结束了这次谈话。
“那就快吃吧，”马教授宽容地说道，“一会到健身房来，我等你。”说完，马教授轻轻关上了门。
“谢谢，谢谢，非常好。”我稍微有些尴尬，连忙说道。
凌晨的时候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马教授早已经入睡。我尽量轻手轻脚爬上床，盖上了被子，却丝毫没有睡意，瞪着眼睛，看着天花板，窗帘没有拉，外面的星空比在地球上看要美丽的多，简直漫天都是神秘而遥远的星星。眼前晃动的都是凯丽小姐那略带忧郁的面孔，没想到这个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的女士会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。
第克里船长恩了一声，没有再说话，显然不愿意回答，他的烟还没点上，威玛先生进来了，他的轮椅后面，还有那个寸步不离的律师欧里先生，但是，没有看到克丽丝小姐。威玛先生兴致很好，一进来，就开口说道：“马教授，你喜欢玩牌吗？要知道第克里船长是玩牌的高手，我们也许玩上几局。”
“不，我很好……我只是……”他用手擦着额头，似乎很难决定什么似的，“我只是想向他道歉，昨天晚上我有些失态了。”
“对了，晚饭过后，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，可以和我一起喝茶吗？”威玛礼貌地问道。
“为什么？”我惊讶地问道。
“威玛先生过奖了。”第克里船长笑着说道，“真正的高手是威玛先生，我的薪水几乎都被他赢光了。”
“不，实际上，是很不光彩的事情。”我把第一天在走廊里偷听到的谈话也告诉了马教授。
我受惊若宠地说道：“如果你不嫌我的牌技太差的话。”
我吃了一惊，看着马教授，掩饰道：“哦，我在找福特先生。”
威玛微笑着点点头，离开了，我们又坐了下来。
“真是奇怪，凯丽小姐不能说是平易近人，可能是由于身份的关系，虽然在技术上无可挑剔。”
“是的，这里的健身房真是不错，只可惜跑步机坏了。”马教授说道，“想不想和我打一局球？”
“也许……”马教授说道，“等见到福特再说吧，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很乐意接受别人道歉的人。”
“不要紧吧？”
“昨晚聊的如何？”第克里转向我，微笑着问道。
“以后打算怎么办？”我问道。
凯丽小姐歉疚地笑了。“我知道，火星也有好人。对了，雷风上尉，您是怎么看火星和地球呢？如果真的有一天，火星和地球发生了冲突，你是坚决的拿起武器，站在火星一边，还是继续做一个游行示威者呢？”
“你在找人吗？”马教授忽然抬起头，问道。
福特顿了一下，摇摇头，“或许晚上吧……”他说着，拉开了房门。这个时候，他忽然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：“还是写信告诉他比较好。”
第克里看了凯丽小姐一会，然后站了起来，说道：“还好，只是电脑误操作，打开了反喷发动机，只有两秒，管理警告计算机探测到异常，已经关闭反喷发动机了。”
第克里点点头，看得出，他有些不满意，但是最终没有发作，又吩咐了几句，转身离开。我看了凯丽小姐一眼，她始终没有看我，只是坐在座位上，有些发呆。我悄悄叹了一口气，跟在第克里船长的背后，回到了休息室。门一开，里面的人眼睛都望着我们。
至于原因是什么，我们都心照不宣。
“对于一个老头子来说，我看到的是一个满腹心事的女士。”马教授说道。
凯丽小姐的神色微微有些黯淡，说道：“因为我是地球人，所以火星舰队拒绝了我的服役要求。”
“早，不，下午好。”马教授满面笑容地问候道。马教授穿着一身运动服，很年轻的样子。
“我以为马教授在房间里。”福特说道。
时间过的很快，大钟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晚上九点半，几局下来，我们几乎保持平局，看得出，马教授的牌技非常高明，和威玛先生不相上下。正在洗牌的时候，忽然飞船明显的晃动了一下，我们都抬起了头，看着窗外。
“我今天也没看到他，”威玛说道，“或许他还在实验室里。”
“你瞧，”我慌乱地说道，“我还没吃饭。”
“请便。”马教授说道。
“可是，据我所知，火星军事航空学院最好的去处是星际舰队，很少有人直接到民间企业做驾驶员的。”
“好了，我们在别人背后说的坏话也够多了。”马教授说着，站了起来。“不过如果你想追求凯丽小姐的话，我认为还是有机会的。”
“我不知道，也许是福特性格古怪的原因吧。”
“你也是星球主义者吗？”凯丽小姐突然脸色变了，说道，“火星人是不是个个都感觉高人一等？”
“不，他去了健身房，您可以到那里去找他。”
但是，很快，我又被一只手摇醒。当我模糊的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发现房间里的灯光大亮，马教授穿着睡衣，正在摇我的肩膀，令人惊讶的是，第克里船长站在他的背后，穿着制服。
“不，不。”我连忙说道，“事实上，我是反歧视主义者，年轻的时候，不顾家人的反对，独自跑到地球上大学，还参加过好几次次规模很大的学生游行呢。”
“希望你们在这里不会感到拘束，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，找克丽丝小姐就行了。”
“我听说凯丽小姐准备辞职。”我问道。
“好吧。”马教授点点头。
“为什么？”我惊讶地问道。
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，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刮刮胡子，这个时候，响起了敲门声。
“我还以为他的工作完成了。”我说道。
“对不起。”凯丽小姐低声说道，“不会有下次了。”
我尽快爬了起来，头有些胀，于是打电话叫了些吃的，看来也不会有帐单了。服务生的动作很快，不一会就响起了敲门声，我胡乱披着睡衣，赤着脚跳下床，连蹦带跳开了门。没想到竟然是马教授。
“就像坐飞机一样，”我安慰道，“在宇宙中也会碰到类似大气中的紊流，当然这种情况非常罕见，也许是一颗小陨石撞了我们一下。”
整个下午，我都和马教授在打网球。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来说，马教授的体力无疑是非常好的，连着打完了几局以后，我们都筋疲力尽，坐在一边休息，我把福特的事情告诉了马教授。马教授擦着汗，一时没有说话。
“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款待。”马教授说道，“这已经使我们非常不安了。”
次日，当我醒过来的时候，发现早已经到了中午了。说实话，在宇宙空间基本上没有时间概念，太阳这个时钟不再给我们体内的生物钟上发条，某种程度上时间就是凝固而静止的，能看到的只有永恒的黑夜，所谓时间，只是人类在地球坐标延长线的一个衍生产物。而且我们还多了一个火星，两个自转和公转不同的行星很让人头疼，于是人们就按照惯例，登上哪个星球，就用哪个星球的标准时间，也就是说，现在我们按照地球时间作息，但是飞船一着陆，就马上换成火星时间，但是为了和地球历保持换算的一致，至今火星历还是一笔糊涂帐。人类还真是蠢的可爱。
“下午好，马教授，您是去锻炼了吗？”我问道。
“别担心，我去看看，应该没什么问题。”第克里站了起来，放下手中的牌，走了出去。
“就像文艺小说中描写的秘密恋情，两个偷偷相爱的年轻人，不知什么原因激烈地争执起来，还恰巧被你撞见，很精彩。”马教授看我的眼色很特别，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东西一样。
我没有说话，但有些敬佩地看着马教授，显然他的观察力非常敏锐，昨天晚上，他也一定看到了福特右脸上有些微微发红，那是被巴掌打过的痕迹。
“放心，飞船的防护甲板设计是经得起撞击的，还有一系列措施，没问题。这样吧，我也去瞧瞧。”
“你认为那个女的是凯丽小姐吗？”马教授问道。
“请别拒绝我，在这枯燥的飞行生活中还真没什么可以消遣时间的事情呢。”
“这次飞行任务结束后，这艘飞船将被转卖掉，我的合同也到期了。”
“还没想好。”凯丽小姐漠然地说道，“反正，我不想在火星的企业干下去了。”
晚餐后，我们来到了休息室，和昨天一样，马教授的面前泡上了绿茶，显然这是经过特别吩咐的。休息室里没有人，我们两个随意聊着，过了约二十分钟，门开了，第克里船长首先走了进来，向我们点头致意，随后拿出一支香烟，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不介意吧？”
门关上了，留下我一个人。写信？为什么还要写信道歉？我不明白，或许科学家都有些乖僻吧。
我的脸红了一下。“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，马教授，说实话，我在等另外一个人。”于是，我将昨天晚上和凯丽小姐在一起的事情简单的和马教授讲了一下。
“是福特先生。”站在马教授背后的第克里船长说道。
福特犹豫了一下，欲言又止的样子，看来有什么心事。
马教授笑了，用餐巾擦了擦嘴，慢悠悠地说道：“我看到一个情绪不安的人坐在我对面，显然，焦躁让他对晚餐也失去了兴趣，我不认为那个可以引起焦躁的人是福特先生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福特先生是要找我的，为什么他会让你如此焦急地张望呢？”
“我以为你知道。”我看着马教授。
马教授看了我一眼，笑了笑，继续他的晚餐。在整个晚上，我们都没有看到福特进入餐厅用餐，或许他的餐厅就是自己的实验室。另外，除了福特，我还在找另外一个人，始终也没有出现，让我显得有些心神不宁。
我和凯丽小姐聊得很愉快，甚至忘记了时间，知道第三机长来接班为止。我们一直在谈论有关科学船的问题，凯丽小姐谈吐不俗，言简意赅，令人深为倾倒。后来，话题又不知不觉转到了威玛企业上面，还有火星上流行的洛克病，以及地球和火星，我才知道，原来凯丽小姐也是地球人，因为在火星军事航空学院的优异表现被威玛企业聘为驾驶员。
“这没什么。”威玛说道。
“你不认为她是一个相当迷人的女士吗？”
“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，”威玛说道，“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收尾事情，我想福特正在整理DNA图谱，在火星的公开发布会上要用的文件。”
“您太客气了。”马教授说道。
后面的牌局有些沉闷，似乎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，所以，很快，威玛就提议结束了牌局。在上床睡觉的时候，马教授问了问我情况，我安慰了他几句，很快，就入睡了。整个晚上，我都睡得有些不好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意外的插曲，翻来覆去，夜光钟指向凌晨两点的时候，我才昏昏睡去。
等我到驾驶舱，看到里面已经全是忙碌的机组人员。第克里船长坐在船长座位上，正在查看着什么，仪表显示器被全部激活，一串串的光芒在流动着，让人眼花缭乱。我还没开口，驾驶舱的门又打开了，这次进来的是凯丽小姐。
“你认为刚才这是怎么了？”马教授悄悄问道。
“没什么事情，一点小误会。”第克里笑了笑，说道。
“科学家真是令人可敬。”马教授说道。
“哦？”马教授好奇地看着我，“推测吗？”
“请进，门开着。”我喊道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含糊地问道。
进来的居然是福特先生，他看上去有些疲惫，可能是昨天晚上过度劳累的结果。
“谁？”我一下子跳了起来，大声叫道。
“一个意志顽强的人，可惜身体却残废了。”我悄悄说道。
“真是遗憾。”我同情地说道。
“你难倒我了，”我坦白地说道，“火星是我的家园，如果需要我保卫它，我一定会放下标语牌，拿起枪的，但是，我希望这种冲突永远也不要发生，因为我们都是人类，在这寂寞的宇宙中只有我们有着同样颜色的鲜血。”
“您不舒服吗，福特先生？”我关心地问道。
“有道理。”马教授笑眯眯地看着我。“那么那个男人又是谁呢？”
“地球人考火星军事学院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。”我说道，耸了耸肩膀。
“可是，令我烦恼的是另一件事情。”我说道，“凯丽小姐可能已有心上人。”
“您可以亲自向他说。”我说道。
“快起来，”马教授轻轻说道，表情非常严肃，“现在需要你帮忙，有人死了。”
凯丽小姐点点头。过了一会，她突然说道：“这是我最后一次飞行任务。”
“同样地球舰队也不承认火星军事航空学院的学历，还好克丽丝小姐帮了一些忙，才让我能找到一份维持生计的职业。”
威玛把轮椅向后一靠，说道：“请原谅，我去一下盥洗室。”说着，他慢慢转过轮椅，也出了房间。欧里坐在那里，神情有些紧张，突然也站了起来，什么都没说，急匆匆跑了出去。
“是的，因为她跑向了驾驶舱，当时驾驶舱的门是关闭的，我不认为随便什么人能打开它。”
所有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。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威玛显然有些担心，松了一口气说道。
“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凯丽小姐急促地问道。第克里船长转过了身子，看着她，“我正要问您，凯丽小姐，你刚才在哪里？”
到了晚上，我和马教授在餐厅用餐，却一直没有看到福特先生出现。当我四处张望的时候，看到了旁边桌子上是第克里船长，还有穿着制服的机组成员，第克里机长向我们致意。过了一会，威玛先生坐着轮椅也进入了餐厅，后面是律师欧里和克丽丝小姐。威玛先生看到我们，马上笑着过来，我和马教授站了起来。
“我？”凯丽小姐脸色有些苍白，过了一会，才说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“我怎么没有看到福特先生？”我忍不住问道。
“这是我的荣幸。”马教授说道。
“希望我那微薄的薪水不会被您全掏走。”马教授说道，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和年轻的上尉做对家。雷风上尉，你也玩牌吗？”
“你怎么看？”马教授问道。
马教授静静听完，宽和地笑道：“你说的那个凯丽小姐我恰巧也见过，就在今天早上，你呼呼大睡的时候，在餐厅里，第克里船长将一位身材娇小的第二机长介绍给我，很讨人喜欢的女子，难怪你会这么着迷了。”